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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母微信视频

作者：江来国文章来源：绩溪视窗点击数： 9362 更新时间：2021/4/14 16:46:46

老岳母微信视频

作者：江来国

“旦当旦当旦旦当当……”手机的铃声响起，我习惯地拿起机子点接。屏幕上的她，把我惊住了。
“谷子，我这里饺子包好了，你们中午一起过来吃饺子吧”。我凝视着岳母那张斑斑点点、皱纹如沟的脸庞，却又把目光移到她身后那如元宝的饺子，那一排排围成了一个个圆圈的饺子，随着岳母抖动的手，在背光下的镜头里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谷子，怎么啦？信号不好，听不到？”
我回过神来：“好、好、好，我们就过来。岳母，您也会用微信视频啦？祝贺您啊！”
坐上车。妻子双手握着方向盘，腰挺得直直的：“老妈也用上了智能手机啦！”
“外婆真不简单，也会用微信视频啦，那得好好教教她，让她玩得开心。”儿子的右拳击着左手掌，“啪”的一声，与话语同落音。
而我脑子里，却是20多年来的画面随车窗外一个个景物掠过……
我认识我妻子，是在上世纪90年代。妻子家是贫困户。那时，政府优先照顾贫困户子女参加企业招收农民工。妻子考试成绩不错，被录用到和我同一个国有企业。
当时，我和妻子恋爱的时候，她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在读高中，父亲体弱多病，母亲便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就在我和妻子结婚后不到半年，我的岳父就被病痛折磨得离世了。那年，我内弟也考上了大学。
我岳母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修整茶园、栽种山核桃苗，风里来雨里去。尽管大女儿年年都来帮她采茶，可那时的茶叶是粗制的炒青，卖不起价，两三百元一担干茶，春夏两季，不上两千元，除去农本，所剩无几。我和妻子都不得不从一百来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中，挤出来接济弟弟读完大学。
内弟大学毕业后，走进了一家企业从事产品销售工作。内弟也很争气，结了婚，成了家。而就在这时候，我们的企业却因改制，我和妻子双双下岗失业。我们带着不满三岁的儿子和年迈的父亲，离开企业，外出谋生。那些年，我和妻子根本也顾不上我岳母的生活……我岳母为了不给刚成家的儿子增加负担，更不想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她在乡下老家，耕耘着她的茶园和山核桃林。岁月的风霜将她脸上的皱纹勾勒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粗，越来越深，也像无情的画笔将她的头发，涂得越来越白。
那年，北京传来了党的十八大的喜讯；鳌峰中路上，宣城市委、市政府鼓励全民创新创业的声音传遍皖东南；绩溪和谐广场上走来了被县委政府表彰的创新创业和脱贫致富奔小康先进人物……我和妻子的心，再次掀起波澜。我们发挥摄影摄像特长和我的文学基础，创办了一家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我内弟在民营企业也投资入股。内弟常接他母亲来城里，还带她旅游了上海、海南等多个城市。我妻子更是不断地让我刮目相看。她学会了开车，学会了驾驶无人机，成了县里第一位注册的无人机女性飞行员，而且她还多次协助央视采访组航拍。随着儿子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和我们业务的拓展，我们的生活虽谈不上富足，但在勤奋中收获着幸福。
这些年，岳母采摘的茶叶，精细加工，通过合作社统一品牌销售，在家里一斤就能卖上两三百元，加上山核桃林盛产期，虽然要雇人花钱，生活开销，但一年也能存入银行万把块。而岳母，还是常常穿着那些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那是三年前的重阳节，也是她70岁的生日，我妻子送去一束康乃馨，她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内弟和我妻子带她到店里挑了一件五百多块的衣服，可她总是把衣服的毛病挑个够，直到挑了一套百十来块的衣裤，才满意。姐弟俩认为她老人家怕花他们的钱，就说：“那您到农商银行里把钱取出来，买件好的”。话刚落音，她瞪着眼：“要节俭。我存的钱虽不多，但也是对国家建设的支持，何况还能防晴雨。”
今年的山核桃打理好后，内弟把母亲接来过重阳节。我妻子把从网上为母亲买了一件两百多块所谓的尼上衣给她送去。她老人家又唠叨了：“今年年成不太好，你们半年没做成事。你们那个新办的农场种子引不来，又误一年。你们也不易。”
我帮衬着：“新冠疫情的阴霾已经驱散，明年春上家庭农场必定有新的景象。再说，我们现在的业务不是够忙的吗？”她老人家，才没说什么，脸庞就像水波荡漾开了。
可就这几天功夫，岳母怎么舍得让儿子买智能手机，花时间玩微信视频了呢？窗外的景色刹时变得那样模糊……
还没踏进内弟家的大门，香菜包饺子的香味就扑进了我的鼻子，堂庭条桌上摆放的康乃馨还是那样的鲜艳、灿烂。
只见，内弟的媳妇在厨房里忙乎。两个内侄子一边一个趴在奶奶的肩上，内弟在母亲的身后指点着母亲手上的手机：“点击这里把大姐拉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叫他们一家来吃饺子。”
我儿子一进门，就问：“舅舅，外婆怎么舍得让您给她买智能手机啦？外婆，割肉了没有？”
妻子，摇晃了一下身子：“今年过年不正常，而重阳却很阳光哦。”
老岳母，抬起头，满脸堆笑：“该花的要花，该用的还是要有。这个是华为的，是国产。这样我会弄了，在家里做什么事，也微、微个视频，给你们，你们不就放心啦。”
“高明！”我妻子和儿子差不多异口同声。
“不弄啦，吃饺子啦。”岳母起身刚走到厨房门口，内弟的媳妇捧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岳母迎了上去，差不多四只手一起将饺子送到我面前。
碗子里元宝似的饺子热气如烟般地升腾、升腾……
下饺子的酒还没端来，我的心已经醉了。

2020年10月31日于华阳

本文获宣城市文联、宣城市散文家协会主办的“敬亭山下话小康”暨宣城撤地设市20周年原创散文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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